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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,與親人相約

夜半夢醒,再難入睡。
  夢裡,爺爺背著他那張厚重的老式椅子,氣喘吁吁地敲開我的門,解下頭上的白毛巾擦擦汗,說娟,讓我在你這兒住兩天吧。已記不起自己當時的反應,卻一個激靈,翻身坐了起來,定睛一看,眼前卻空空蕩蕩的,才醒悟過來。
  一行淚,悄悄漫過臉頰。這是清明的夢。
  夢裡,那些親人一個個在我眼前鮮活著,真實著,儘管他們早已遠遠地離開了我。我在想,他們選擇在清明時節走進我的夢裡,是來慰籍我的心靈嗎?
  有一種感覺,不知是不是我獨有的。每當靜坐,想要記起某個人的面貌,是相當困難的。倘若這人整日裡與你朝夕相處,你就越是記不起。反而是離開你的人,他的音容笑貌經常在眼前迴盪,越是離開的時間久,就越是清晰,甚至他的一言一行,一顰一蹙,都彷彿就在眼前。
  就像睡夢裡那些親人。還是生前的模樣,甚至還帶著濃濃的油煙氣息。我至親的外公外婆,還是一臉熟悉的笑紋,還是忙忙碌碌的身影。站在空蕩蕩的屋子,我總有一種感覺,他們是去串門了,很快就會回來的。
  好像又看見了外婆打開櫃子,從麥子中刨出來一大堆好吃的:李子或是餅乾點心,哪怕是一根發黑的香蕉,也會令我唸唸不休。時隔二十年後,各種珍饈早已喂饞了我的胃,我卻還永永遠遠地在懷念外婆的麥櫃。
  清明的雨是我的淚,點點滴滴到天亮。
  人說,清明是鬼節,這天是要給所有去世的親人燒紙送錢的。莫非,他們是在那裡生活得不如意了,給我托夢讓我別忘記給他送錢了?
  是的,肯定是的。
  蒼天無語,大地凝淚。我又一次看到堂前他們笑瞇瞇的照片時,淚水再次湧了出來。那是我多麼熟悉的笑容!而現在,它卻在相框裡,背後纏著黑紗,還多了一個「音容宛在」的挽幛。是的,這多麼貼切!「音」「容」彷彿還在。在閉上眼的一剎那,我不知道他們的心裡都想了些什麼,一定是百般滋味萬千一起湧了上來。但或許,他們還未來得及想,就永永遠遠地,走了。
  一步三回首,看看他們的家,是那麼普通的幾座塚。綠草萋萋,迎春花兒已凋謝,而葉子,卻旺盛異常,幾欲發黑。
  清明時節,與親人相約在夢鄉,我只能問一句,至親的人,您在那裡還好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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