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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向電話亭……

南京的雨下了快一個多月了,陰綿不斷。一切都被濕氣包裹著,這裡的潮濕讓全身像發了霉的木頭,馬上就要從關節處長出蘑菇或者木耳之類的菌類。沒有一點入春的跡象。我時常想南方人為什麼這樣的袖珍,這大概和他們日照時間比北方少有關?陰晦的天氣讓人壓抑。在這裡對陽光的渴望是迫切的。
  難得今天出了太陽,天在陽光的反射下襯得很藍。天邊飄著雲朵,希望不是雨雲,我不大會觀雲測雨。白白的,嚅動著翻滾著,我們對視著,沒有聲息。陽光的刺眼沒有讓我因為有了難得的好天而興奮,這大概是因為我剛剛得知母親住院了。雲朵瞪著死眼像在嘲笑我,一股風吹得我覺得像電影裡的悲劇,大概是我想哭吧。從小我都覺得父母是萬能的,甚至像個超人。每當我有困難時首先想到他們,就像今天我給父親打了個難得的電話——為了向他索要「救濟」。在父親難過的話語中,我才得知母親住院了,病了許久,而我一無所知。記得前些天母親還莫名其妙地給我打了個電話,時間很短,大概就是無非說些想念我的話,便倉促的掛斷了,而我絲毫沒有察覺母親嗓子已經是沙啞的了。可能是陽光的緣故,我的臉很燙熱,雲朵瞪著死眼,我們對視著,無聲息。我歎了口氣。父母的蒼老,彷彿是我在毫無察覺中發現的。母親不斷地嘗試著更換各種染髮劑,掩蓋著她不習慣或不願確認的白髮,自欺欺人地一次又一次染黑染黑。父親的牙齒開始不停地出毛病,最近還被拔掉了兩顆「守門員」安了假的,別的牙齒在嘴裡也是搖搖欲墜了。
  是什麼把我心目中萬能的父母變得這麼的陌生,我不想相信現實的答案。父母老了,在我長大後發現他們並不是萬能的。
  記得父親一次外出開會,我代替了父親準備晚飯的「職務」,為母親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(炒米飯、小青菜)。母親卻把這件事在心裡熱了又熱,還把我做的飯當成中午的工作便當拿到單位去傳誦。以至於我到她單位時,被那裡的長輩誇得真想逃跑。雖然我是個愛聽好話臉皮也不薄的人,但長輩的表揚卻讓我承擔不了,有點心虛。而此刻,母親的臉上在眾人的誇獎下卻盈滿了無比神氣的幸福光澤。這件事成了她常掛在嘴邊的「佳話」。這只是我做的一頓飯,在她心中卻顯得這麼珍貴,難道真是「物以稀為貴」?母親已經為我做了20年的飯,可我從來沒有像她這樣自豪過,這是為什麼?每次放假回家,飯桌上常放滿母親早就精心準備的飯菜,每盤都是我的最愛,無一遺漏;但母親最愛吃的飯菜,至今我也說不出個ABC,這是為什麼?
  父親晚上有散步的習慣,放假回來總是硬拖著我與他一同散步。每次散步我們就像開辯論會一樣,一般主題總圍著「奮進拚搏」轉圈圈。父親是個好激動的主兒,常常與我因意見不合而赤著臉、粗著脖、在大街上身臨其境手舞足蹈地演講著,一副憤世嫉俗的架勢,聲音分貝並不亞於飛馳而過的汽車,引得過路人頻頻回頭相望,弄得我極為難堪。因此,我不想因為我們的經歷、環境的不同而製造出更多的不理解與矛盾,所以常常拒絕他的散步邀請,自尋清靜。可父親總是說與我辯論是他的享受,很幸福。天哪!而我卻認為是精神折磨。但偶爾的散步,畢竟是我們「爺倆」惟一的面對面的時間了。雖在一個屋簷下,但各有天地。直到30多天的假期結束後,登上返校的火車時,父親在湧動的人群中緊緊地抱住我時,我才發覺我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擁抱過父親了,以至這個擁抱讓我不習慣地推開了。無話的肢體表示了……?唉,真不該!
  雲朵在不停地翻滾著,我們無話,它還是瞪著死眼。父母對我的關愛無時無刻,我卻常常沒有意識到;而我對他們哪怕僅有一分鐘的關愛,卻讓他們那麼的難忘。我離開父母,在孤獨中獨立成長。他們送走了我,在孤獨中無聲衰老。萬能的父母漸漸老了,在衰老中他們需要我的關愛,就像每一小時中的每一秒都需要得到欣慰滿足。於是,我走向電話亭……

 

支持大大~很有啟發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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