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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南美原始森林-2

餐後大家都聚到酒吧裏。幾位當地的樂師奏著熱情歡快的音樂,唱著咿咿呀呀的南美民歌。其中一個吹著排簫,一個拍著手鼓,一個搖著沙鈴,還有一個撥著吉他,邊彈邊唱。我最喜歡那排簫的聲音。一排竹木削成的長短不一的小管,連在一起。簫聲音既不宏亮,也不清脆,聽起來沙沙的,給人一種純樸感。他們奏得起勁,以那輕鬆愉快的南美節奏,把屋內人的跳舞興致全引了出來。男女老少在酒與音樂中,載歌載舞,盡情作樂。我坐在一旁,在油燈昏暗的光下,寫著這些話,想像著明天的叢林.

  已經在蚊帳裏了,忍不住再添幾句。這小小的帳子,雖是與外面相通,還是有些悶熱。牆外,月亮正圓正亮,高高地掛在天上,月光從雲外透出來;橋下,小河裏倒映著皎皎月影,悄悄射進屋內;林中,螢火蟲一閃一滅的飄著,不知樹叢後面隱藏著怎樣的秘密。我聽著酒吧裏的人語聲,吉他聲,沙鼓聲,歌聲笑聲,與林中傳來的蟲鳴聲混在一起,覺得這一切都似乎不是真實的,象在夢中一般;洛杉磯、利馬,都仿佛是隔世的情景了。人聲停止後,就只剩下各種鳥蟲的鳴叫聲,愈來愈響,此起彼伏,真好像是在奏著一首交響樂。我一下子就被這熱帶雨林中的各種植物深深吸引住了。

   樹,到處是樹,到處是綠葉綠枝,點綴著鮮紅的果實。這就是我的第一印象。樹木的種類真多,高高矮矮,大大小小,什麼樣的都有。最先吸引我的是一種巨大參天的樹。樹幹橫切面並不是圓形的,而是多角形、海星狀的,接近樹頂才圓一些。樹幹的每一分枝,都好象一面牆似的,撐在地面上。這些原來都是由主幹旁生出的根,伸展到地上,長成一堵木牆。因為這裏的地很松,雨季時都是沼澤,樹根長不了很深,這種形狀可以很有效的支撐高大的樹幹。

  幾乎每棵樹上都長滿了各種其他的小植物。樹幹上生著各種蘚類、蕨類、菌類植物,樹枝上懸下無數根粗粗細細的長藤。有的藤兩三根纏在一起,結成一根繩子樣的;有的繞在樹幹上;有的U字形掛在樹枝上;很多都一直伸到地上,長進地裏。

  有一種樹,纏繞著別的大樹生長,自己越長越大,越長越高,最後把依靠的樹完全包在中間,使它因漸漸得不到空氣中的營養而死去,而這棵新樹已經長成了。我看到不少這樣的樹,都不同程度地糾纏著利用著別的樹,心中很有些不忍。

  森林裏除了樹外,還到處有聲音,白天以鳥的叫聲最響。有一種鳥叫起來“咕嘟咕嘟”的,像是流水聲。羅丹說這是公鳥在叫。每只公鳥有十幾只雌鳥為他服務,銜食築巢,而公鳥的任務只是要大聲叫,嚇唬別的鳥叫它們不敢靠近他的地盤。“咕嘟咕嘟……咕嘟咕嘟……”。另有種鳥,叫聲好像是電子鬧鐘,“畢畢畢”的,第一次聽到還嚇了我一跳。還有一種在湖邊棲居的大如鴕鳥的大鳥,“嗄嗄嗄……”,叫聲低低沉沉的,好像是雄厚的男低音在練嗓門。

  林間最多的其實應屬昆蟲了,只是它們很小,白天一般都藏起來,所以並不顯眼。我們見到了百足蜈蚣,我還抓了只放到胳膊上,數了數,果真有不下一百只腳。還有一種搬葉螞蟻,一只只都舉著大於它們身軀幾倍的樹葉,排著隊忙碌著。許多美麗的花蝴蝶,在葉間上下翻飛。

  小韓舉著個照相機,三步一停、五步一止地認真拍著照,恨不得把每樣事物都拍下來。我跟在導遊後面問東問西,那時真希望自己是學生物的,可以叫得出所有動物植物的名字,講得出它們的故事來。


  午飯後,用亞馬孫的河水沖了個涼水澡,懶洋洋地躺在吊床上,十分舒閑。這時天又哩哩啦啦下了幾陣小雨。

  我找到一份介紹亞馬遜河的資料,讀到一些十分驚人的數字。亞馬遜河是全世界水流量最大的河流,比第二到第九大的河流總流量還大,占全世界淡水總流量的三分之二。從我們這裏到入海口有兩千三百英里遠,落差卻只有三百八十四英尺。河水經過我們時,每英里落差僅四分之三英寸。這樣平緩的河,全靠巨大的水流量來保持它每小時六英里的流速。大水的季節,入海口可寬達三百英里!亞馬遜河流域的各種水生動物最繁多,僅魚的種類已超過大西洋魚類的總和。可是億萬年前,亞馬遜河竟是自東向西流的。

  下午三點鐘,羅丹要帶我們去亞馬遜河上游船河。我們一行四人,加上一對年輕的西班牙夫婦,跟著羅丹和一個船老大上了一艘無棚窄船。一上船,雨就下來了。小韓迅速從包裏拿出一個防水套子,把他的攝影器材罩住。而那個在軍隊裏訓練有素的費迪,則以更快的速度從不知什麼地方抽出的雨衣和防水褲套上,轉眼間整個人就都裹得密密實實的,看著實在是好笑。我的帽子戴不牢,總被風吹掉,索性連帽子也不戴,任由雨點打在頭上臉上身上手上,涼涼爽爽的,好不愜意!

  亞馬遜河在此處有一英里左右寬,水是向東北流的。小船在雨中飛快地向下遊駛去。走了約半個小時,雨漸漸停了。我們把船靠近東岸。岸上搭著幾只賬篷,有兩戶人家在捕魚。這裏正是亞馬遜河的一條支流與主流匯合的地方,魚很多。在打魚的季節裏,漁民們帶著全家,劃了小小的獨木舟,向河中撒網捕魚。城裏每天有人來收購新鮮的魚。

  其中一家人有好幾個小孩,最大的一個約十一二歲的樣子,也在那裏幫忙。父親坐在船頭划船,小孩拉網上船。一網拉起,有上百條魚呢!那些魚嵌在網上,還在著急地擺尾掙扎著,鱗光一閃一閃的。

  這裏還是河豚出沒的地方。淺灰色和粉紅色兩種河豚在我們船前船後跳躍嬉戲著,有時還從船下潛過,冒出一串氣泡來。我們很想照一些它們的相片,可是頑皮的河豚像是在跟我們捉迷藏,忽隱忽現的,半天也沒拍著,倒費了我們好幾張膠捲。

  附近的河中心有一個大島,雨季時完全淹在水下。而這時水位低,島就露出水面。我們停了船,到島上去玩。島上鋪了細細的黑沙,長著幾叢小草。島的一端種了一排排的豆苗,沒人看管。河風吹過,極目遠眺,寬寬悠悠的河面,平平綠綠的叢林,沒有山,沒有路,沒有車,沒有人,沒有任何文明的跡象。

  夕陽微醉的時候,回到了住處,又懶懶的在吊床上睡了一覺,到酒吧裏聽了會兒音樂,吃了一大頓飯。等天全黑了,我們再次出發,行夜路去。

  月光透不過密葉,林間黑黝黝的。我們跟在羅丹後面,人人打著手電筒,都悄聲不語,向上下四周照著,尋找各種可見的動物。

  首先見到的是一只大如小鼠的白毛蟲,在一片葉上趴著,慢慢啃著葉子,嘴巴微微地動。據說這是劇毒的。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長有象白鼠的密毛的蟲子。後來又見到幾只在葉下休息的花蝴蝶,大大的翅膀,停止了扇動,靜靜地隨著葉的顫動而顫動著。綠色的大草蜢,也停在樹葉下邊,一動不動。還有兩三只伏在葉上、雙目大瞪的小青蛙,待要去碰它們時,倏地一下就跳走了。有一只小甲蟲,背上生了兩點綠色螢光,好象兩只眼睛。我們關了手電筒,只見那小點,亮得如兩粒綠色的小燈,在黑暗中顯得詭異極了。

  費迪想見猴子,莎倫想見蛇,結果都如願以償了。樹上有幾只夜猴,從一棵樹頂跳到另一棵樹頂,搖下許多葉子來。一葉芭蕉上,一條盤起的小蛇正東張西望。羅丹說這也是劇毒的,嚇得我沒敢多看。

  有一只昆蟲,翅膀生得與一片綠葉簡直是一模一樣,不僅有粗細不一的脈紋,還有一個棕色小斑,好像是葉片開始枯黃了一樣。我仔細看著,直到隱約見到兩根細細的觸角在微動,才有些相信這並不是樹葉,而是昆蟲。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神奇的保護色了。

  出了密林,皎皎月光灑下來,照得小河亮亮的。回到小茅屋,遊客們都睡去了。夜深了,屋頂下,三個遊客和兩個樂師圍著一盞小油燈在愉快地交談著,伴著淺淺的吉他聲。我靜靜地寫著日記,感到無比安寧。

  早晨五點半爬起來去森林裏尋找樹懶(Sloth),一種據稱是世界上最懶、最慢的動物。這種只生存在南美叢林裏的動物居住在樹幹、樹枝或樹頂端,因為動作實在太慢,很少下到地面上。清晨的森林是鳥的天下,鳴聲喧嘈,你唱我和,熱鬧非凡。昆蟲不多見,但也有一絲不苟地叫著的。我們都不言語,靜靜地跟著導遊走,腳下沙沙作響,眼睛警覺地四處張望。這已經是第三次入林了,可還是見到許多新鮮的事物。

  走著走著,羅丹忽然停下來,用望遠鏡向遠處一棵樹頂望了一陣,然後輕描淡寫地說:“那邊有一只樹懶。”我們都異常高興,搶過望遠鏡去看。果真,在很遠的一棵大樹的樹頂,有一小團黑黑的東西,圓圓的,一動不動。仔細觀察,可以勉強看出那是個四肢動物,正抱著樹枝睡覺。羅丹大聲吹了一陣子口哨,想把它喚醒,誰知那團事物還是無動於衷。一只小猴子從它身旁跳過去,也沒能驚動它。

  上午到高地叢林去看樹。這一帶比前兩天去過的低地叢林地勢要高一些,離河遠一些,雨季時不會被水淹。這裏還是原始森林,樹都比較老,看起來雜亂些,種類也稍有不同,地上的枯枝爛葉鋪得很厚。然而吸引我們的是那些會飛會跳會跑會叫的動物。

  今天我們見到許多各色的小動物,顏色越鮮豔的越有毒,那些有保護色的則多數無毒,但都與自然景物極相象,難以辨認。青蛙,有綠色的,藍色的,桔黃色的,紅色的,十分搶眼。有一只深褐色的象一片枯葉,趴在地上簡直看不出它和周圍落葉的區別來。蜥蜴,有棕色的,黑色的,還竟然有碧藍色的。一只紅色小蚱蜢,停在紅色的花上,好像是花的一部分。有一只叫不出名的昆蟲,長得活象根小木棍,斜斜地插在樹幹上。這些動物巧妙的保護色,不能不令人驚歎。我不禁要讚美造物主的想像力之豐富了。

  下午乘船回伊基多斯市。在亞馬遜河上行船十分自由,寬闊的河面,任你怎樣開都行。我們的船開得飛快,兩岸的雨林迅速地向後退去,把我們漫步過的小徑,垂釣過的河流,閑睡過的草屋,全拋在後面。

  在機場與羅丹依依道別,也向熱帶雨林和亞馬遜河道別。這四日的旅程經歷,將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一段之一。

  回利馬的飛機就是來時乘的那架,起飛降落時都發出一些怪聲音,機艙裏還漏水。前兩天聽幾個遊客講,他們乘的由邁阿密至利馬的秘魯航機,連艙門都關不上,機組人員找了錘子和大鐵釘把門釘上就起飛了,到了終點又把門翹開。想到他們的遭遇,我們就沒再敢抱怨,覺得我們所乘的飛機算安全的了呢。(回到美國一星期後,就聽說有秘魯飛機墮毀了,想想真有點後怕。)飛機向西飛去,翻越高聳的安第斯山脈,折向南,回到文明,回到利馬。

  這次住到利馬市的米拉弗羅爾(Miraflores)區。這個區比較新,又因靠海,所以建築都挺別致的。路上經過了現代化的區域,與三天前所見的利馬簡直判若兩城。街道兩旁豎著各種各樣的招牌,什麼Burger King啦,Pizza Hut啦,Tony Romas啦,Goodyear啦,居然還有Blockbuster租錄影帶的美國店。加上污染嚴重而呈粉紅色的天空,和滿街跑的小車,要不是一直沒上高速公路,我真以為回到洛杉磯了呢!

  旅館就在海濱,異國風情很重,粗格的地板,紅條紋的落地厚布窗簾,襯著牆上掛著的粗線條的壁毯畫,格外有種豪爽氣質。掀開窗簾望出去就是黑漆漆的大海,海風鑽進窗縫,帶來一股海的鹹味。可惜我們看不到海了,明天早上三點半就要去趕飛機,到玻利維亞的首都拉巴斯去。聽說拉巴斯是個極壯觀的山城,可與香港和三藩市相提並論。

  我又開始憧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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